21世纪经济报道特约撰稿王应贵 娄世艳
据新华社报道，美国总统特朗普7月4日下午签署“大而美”税收和支出法案，标志着这一备受争议的法案正式成为法律。
特朗普和共和党国会议员们借机造势，声称减税可以加速经济增长，新关税和大幅削减社会事业支出（如医疗救助），将让国家财政更加稳健。
该法案反映了共和党的一贯主张，同时削弱了民主党的政治资本，具有明显党派斗争痕迹。该法案延续了即将于今年年底失效的2017年《减税与就业法案》（Tax Cuts and Jobs Act, TCJA）的大部分内容，同时提高了免税额度，包括：每人25000美元的小费收入免税额；每人12500美元的加班收入免税额或夫妻两人25000美元的免税额；（新增）老龄工作者的6000美元免税额；企业投资成本可全部用作税务抵扣；州和地方政府征税起点提高至40000美元。同时，增加军事支出1570亿美元，移民执法补款超过1500亿美元。该法案重点清算民主党预算支出项目，逐步减少清洁能源拨款，提高了申请医疗救助的成人的工作时数规定，要求各州承担更多的食品补贴费用。
法案体现“马太效应”？
美国大多数人士认为，该法案照顾高收入阶层，伤害到最低收入阶层，将导致美国社会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也根本无法缓解新关税政策对美国经济的冲击。诚然，如果美国国会不延长2017年《减税与就业法案》的有效期，60%以上的纳税人2026年需要缴纳更多的税，因此延长该法案是共和党和民主党绝大多数议员的共同愿望，以便为明年的中期选举做好充分准备。共和党利用在两院的微弱优势通过了该法案，把民主党议员们置于不利境地。
法案在以下方面体现了特朗普政府政策的侧重点：
第一，征税起点提高对中等收入和富有阶层有利，对于低收入阶层毫无益处。房子即赠与税起点提高对有产阶层是利好，可以帮助他们少缴税，而低收入家庭本来就是无产者，减税毫无意义。州和地方税征税起点提高所产生的收入效应对中等收入阶层最有利，而一些低收入者的总收入可能还达不到最低起征点。据有关机构测算，减税部分和新增加的拨款项目（国防、边境管理等）未来可能会累计增加4.1万亿美元的财政赤字。
第二，特朗普政府借新法案彻底清算奥巴马政府的医疗改革遗产。特朗普政府大刀阔斧削减医疗救助支出，以报复民主党的民生政策。医疗救助计划覆盖美国7100多万人口，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测算，依照削减计划，到2034年约有780万人口将失去医疗保险。
第三，食品补贴计划（食品券）削减影响到4000万人，包括约1600万儿童、800万老人和400万残疾成人。据智库研究，大约530万家庭每月减少至少25美元的食品补贴福利；平均而言，所有受助家庭每月减少146美元的福利。
第四，特朗普账户实际上就是儿童教育基金，对于中上阶层而言，每年自己和雇主存入资金筹划他们孩子的教育，儿童税收抵扣额度减少他们的纳税负担；对低收入家庭而言，部分税收优惠可望而不可及。生存问题都没解决，孩子高等教育根本不在家庭预算之内。
第五，美国政府在已经减少教育（含科研资助）经费拨款情况下，现在又降低学生贷款额度，国际学生数量减少，大学经费总体会下降，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家庭的孩子上大学的经济负担更重。拜登在任时推出的部分学生贷款减免计划处处碰壁，特朗普政府现在直接把减免的路给封死了。
最后，停止新能源车购车补贴是对民主党绿色能源政策的重大打击，也重挫了美国新能源汽车的发展。新法案保护了共和党铁盘州的传统能源工业（石油和天然气），与世界绿色发展理念背道而驰。
预计减税对美经济提振效果有限
特朗普和共和党国会议员极力推销新税法对美国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然而民主党和一些学者们却抨击称，该法案的实质是以削减政府对低收入阶层的支出（救助）为代价为富有阶层减税买单。换言之，该法案惩罚的是低收入阶层，中高层收入享受税收带来的优惠。
“大而美”法案在国会众议院以218票赞成、214票反对勉强通过，而在参议院形成僵局（50票赞成对50票反对），美国副总统万斯投出起决定性作用的一票。可见国会分歧很大，对法案的反对声音同样很大。
当然，经济增长是检验“大而美”法案的重要标准。
首先，减税能否刺激经济增长？新税法延续了2017年版税法的大多数内容，因此短期和长期政策效果十分有限。美国最近几十年经济发展表明，减税会刺激经济增长，从而降低政府总负债，然而这一理论假设如今看来却不适用：美国经济不见快速增长，联邦政府负债却越滚越大。如表所示,联邦政府总负债越来越高，美联储总资产大幅增加，但目前美国经济增长速度并不如以前。换言之，美国联邦政府对经济干预的力度越来越大，促进经济增长的成本越来越高，换来的却是经济增长不温不火：2025年第一季度为负增长，第二季度前景黯淡。减税不是万能的，不可能时时创造奇迹。
其次，特朗普政府希望以该法案来缓解新关税政策对美国经济的重大冲击，这种指望多半会落空。新关税政策如何落地本周或将见分晓，全球都在静观美国关税政策的最终版本，但可以肯定，新关税政策对经济的负面影响会逐步显现出来。今年1-5月，美国贸易赤字分别为1314亿、1227亿、1405亿、616亿和715亿美元，美国关税收入增加（叠加在社会福利等方面支出的减少）难以补齐新税法导致的税收减少。美国是全球最大的商品进口国，其制造业竞争力大不如鼎盛时期，提高关税只会增加国内家庭和企业的消费成本，导致通货膨胀高企，经济陷入滞胀状态。个人消费对美国经济的贡献率约占69%，然而今年1-5月，个人消费变化分别为-0.9%、0.2%、1.4%、0.1%、-0.9%，疲态可见一斑。减税对消费的刺激作用可能有限。
再次，该法案能提高就业水平吗？法案增加了打击非法移民的力度，通过增加工作时数要求来强制政府各种补贴的受益者参与就业。美国境内的非法移民由来已久，对美国经济的贡献不可低估，且他们从事的工作是当地居民不愿意承担的，如农场工作、清洁服务、流水线岗位等。同时，美国制造业面临困境，由于技术工人短缺，工厂长期招人困难，成为美国制造业回流的最大障碍，这将足以使“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梦想落空。数据表明，美国就业市场表面上很强大，但经不起细扒。最新就业报告显示，5月份美国新增就业人数14.7万人，但光医疗部门就增加了5.86万人，州和地方政府教育机构增加了7.3万人。这说明，美国就业市场已露疲态，近几个月会有不小麻烦。
最后，美联储政策取向影响经济全局。特朗普不断施压美联储和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这种公开干预实为罕见，美联储的政治独立地位频频受到威胁。从目前表态看，美联储不愿屈服于特朗普意志而提前减息，但鲍威尔任期明年5月底到期，被提名连任下一届主席的可能性不大，新任主席大概率会“开闸放水”。过去的经验表明，中央银行一旦失去政治独立性，经济发展可能会陷入混乱或低增长泥潭。
美国明年中期选举相当于广大选民对该法案的一次公投，其结果将决定共和党国会议员的政治生命，也将决定特朗普总统任期后两年的政策操作。从市场表现看，美国股指期货下跌；美元指数今年跌幅罕见超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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